在穹空裡

CH18




每天早晨睜開眼睛，南優鉉都覺得很神奇。

網上說，早晨第一眼看到的是自己喜歡的人，是最幸福的事。

儘管現在的金聖圭閉著眼，嘴巴微開，嘴角旁還有一點點晶瑩的口水，在南優鉉眼中都是至高至上的無價珍寶。

在交往三周月紀念日那天，他們決定睡在同一張床鋪上。

當南優鉉把這個埋藏心中已久的問題問出口時，他很害怕金聖圭會以"老子還要私人空間臭小子離我遠一點”的理由拒絕，沒想到金聖圭甚麼話都沒說只是點了點頭。

兩個男人擠在一張單人床上並不舒適，但南優鉉卻甘之如飴。

尤其是當金聖圭為了找尋更舒適的位置而往南優鉉懷中磨蹭時，南優鉉真心覺得全世界最美好、最珍貴的恩典已握於掌中。

因為太過珍惜，連擁抱都顫抖著。

好像金聖圭是個玻璃娃娃，用力一抱就會流失於掌間。

在難得休假的星期日午後，他們喜歡一起去超市採買。

南優鉉會開著他向他的好友金明洙借的小Smart，載著金聖圭去遠在郊區的Costco買一星期份的食物，然後再去酒類批發商店，買需要的酒精飲品。

他們很享受在車上的時光，一起聽著收音機，一起用他們倆美妙的聲音將原唱的歌曲翻唱。

南優鉉的聲音很好，老實說可能比自己還好。

金聖圭常常這樣想著。

自從南優鉉來了以後，White night裡多了好多年輕的粉領上班族，把頭髮像上綁起，扎了個結實的馬尾，畫上黑色的眼線、刷上睫毛膏、抹上淡粉色的腮紅、身上又穿著白襯衫和深色窄裙突顯出凹凸有致的身材，坐在南優鉉前方的椅子上故意緩緩眨著「假」睫毛，對南優鉉拋著媚眼。

有時候這讓金聖圭滿吃味的。

當然也不乏專門來聽南優鉉歌聲的客人，他們常對金聖圭說，南優鉉富有哭腔的聲音往往會打進他們心裡最深處的那一塊，感覺快要被折磨死了，但聽完以後卻通體舒暢。

無法否認的，自從南優鉉的加入，營業情況好了很多。

金聖圭看著南優鉉邊開車邊唱歌的側臉。

橘黃色的陽光照在南優鉉的眼皮上，將眼睫變成溫暖的淺褐色，瞳孔像顆深咖啡色的玻璃珠，讓金聖圭不禁想到蜂蜜鬆餅上的蜂蜜糖漿，臉上細細的絨毛溫馴的像是被風撫平，順著冷氣呼呼的冷鋒傾倒站立。

金聖圭也不知道為什麼會看得這麼入微，明明是從每天起床看到入睡的人卻好像每一時刻都會發現到不同、未曾看過的一面。

刮鬍子的南優鉉、剛拉完肚子一臉愉悅的南優鉉、還有像現在在星期日暖暖陽光的午後，坐在駕駛座上，握著方向盤，唱著歌的南優鉉。

艾尼斯之於傑克(*1)，班傑明之於拉斯穆斯(*2)，金聖圭之於南優鉉。

像是春回大地的第一縷東風，像是清晨破曉裡第一道陽光，像是有人看破你笑容下的悲傷將你緊抱。

“就像清晨的陽光一樣照耀著我，對我來說你就像陽光一樣”

「圭哥換你了!」

南優鉉突然轉頭，看向正看著自己的金聖圭。

金聖圭嚇了一跳。

「嗯?嗯?什麼?」

「圭哥你要接下去的啊!我連合唱的地方都唱完了耶!金明珠和金藝琳的Love you like you呀!」

南優鉉假裝生氣噘起嘴，鼓鼓的臉頰裝滿了氣。

「我知道我很帥但是哥也要聽我唱歌阿!」

「我知道我有聽啦!」

金聖圭假裝鎮靜的清了清喉嚨。

節目上常說，歌要唱得好聽、唱的扣人心弦，最重要的一點就是要有感情，像是在對著一個唱歌一樣。

唱傷心的歌要像對著分手情人唱，唱勵志的歌要像對著工作夥伴們唱，唱甜膩的情歌要像是對親愛的他唱。

就像此時，金聖圭腦海中的南優鉉，那位現在正坐在他身旁邊跟個節奏搖著頭晃著腦邊開車的南優鉉，

“ I like you 我喜歡你，像有魔法的大樹一樣，無論何時都讓我感覺踏實舒服”

那棵在無形之中根深在心的小樹。

薰風習習的夜晚，他們習慣窩在客廳的沙發上，看著重複播放的新聞頻道。

看著歲月號搜救情況，看著某某明星捐款多少錢賑災，看著中東病毒持續蔓延，在約旦又新增兩名感染者。

感覺最近的新聞都流露出一股淡淡的哀傷。

他們知道，歲月號事件，舉國人民，不管是總統、記者，還是人民們，每個人都不好受。

看著電視中報導出，從搜索歲月號生還者中，看到有對小情侶緊繫彼此的救生衣，表明出共生共死的決心。

儘管之後雙雙罹難，但他們之間的愛卻令人不禁鼻酸。

「如果我們遇到同樣的情況，優鉉吶，你會怎麼做?」

金聖圭拉了拉綁在花瓶上的黃色蝴蝶結，邊喃喃問道。

其實他並不在乎這個問題的答案，他就只是單純地問問而已。

生命太過無常，我們根本無法預知下一秒的突發狀況。

相信那對小情侶也是。

儘管現在把應對方式說的多周詳，但是在狀況突然發生時，也許所有計畫將會變成一場空。

「我會先把圭哥推出船的，」

南優鉉看向金聖圭，認真地說。

「我不會把我們倆系在一起，因為我死了沒關係，」

他握住金聖圭的手，一起緊了緊蝴蝶結。

黃色的蝴蝶結在黑色花瓶上，彷彿迷失航海者找尋的北極星，在黑夜中綻放曖曖的微弱光芒，祈求能越來越多人生還，越來越多人能回到自己的家。

「但是圭哥你要好好活著，你活著我就活著。」

原本不奢望有什麼驚為天人的答案，原本以為南優鉉會笑嘻嘻地說我絕對不會讓圭哥發這樣的事情的，沒想到會那樣真摯。

沒想到會有點……

感動。

感動到眼眶灼熱、微微泛紅。

南優鉉溫柔笑了笑，摸了摸金聖圭軟軟的頭髮。

「我先去上個廁所。」

南優鉉起身，走進廁所，留下金聖圭定格在蝴蝶結上的手和暖暖的情意。

“為您播報一則最新新聞，當紅歌手李浩沅準備於六月份開始，舉辦全國性的巡迴演唱會…….”

李浩沅。

多麼熟悉的名字。

金聖圭抬起頭，看著在鎂光燈交錯下，被一排麥克風圍繞的李浩沅。

看起來更加成熟、更加精明，高挺的鼻子、筆挺西裝下精壯的肌肉線條，不同於那個初次見面穿著便宜襯衫的毛頭小子。只是哈哈笑的樣子還是沒變，嘴唇中間那排整齊潔白的牙齒，像是海浪打在沙灘上的白白水花，使金聖圭不禁想念起李浩沅身上的那清新洗衣粉味兒。

“辦巡迴演唱會的原因很簡單，我想要好好答謝每一位愛我的歌迷朋友們，我想用眼睛仔細看著你們的臉並且好好感謝，當然也包括我愛的人，因此我會…….”

金聖圭關掉了電視，往後傾倒在椅背上，緊緊地閉上眼睛。

我愛的人…..是指我嗎?

金聖圭揉了揉緊繃的太陽穴，從鼻腔中呼出一口氣。

「圭哥怎麼關電視了?」

南優鉉的聲音使金聖圭嚇了一跳。

「啊!沒…」

金聖圭站起來，假裝沒事的深了伸懶腰，然後走向南優鉉。

「我們去睡覺吧!我困了。」

「好。」

南優鉉跟在金聖圭身後，看著前方的背影緩緩向前。

其實方才發生的事情南優鉉都有看到，包含金聖圭聽到李浩沅這個名字時的忽然抬頭，包含看著電視螢幕中李浩沅時的那雙飽含情緒的眼睛以及包含關掉電視後臉上的一臉疲憊和遲疑。

南優鉉伸出手，向前緊緊抱住眼前的身影，臉埋在背脊間，發出悶悶的聲音，像是小貓咪的嗚咽。

「圭哥，你不會離開我吧!」

南優鉉緊緊的抱住，好像下一秒這個溫熱的軀體就會從懷中消失。

不知道，其實他早就不知道很久了。

他不是金聖圭。

他不知道金聖圭的心。

感受到手背上覆蓋一陣溫度，緊緊的抓住自己的手。

「不會的。」

他說。

「不會的。」

附註:

*1:來自斷背山的兩個男主角
*2；來自我最近看的一本書<永不拭淚>的兩個男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