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穹空裡

CH17

出纜車，走上樓梯。

隨著人潮走，不知不覺走到了首爾塔下方。

高大白色柱體，抬起頭仍看不見頂端的閃閃避雷針。

金聖圭眨了眨眼，將脖子往後仰至符合人體工學的最極限。

忽然白色的首爾塔變成了粉紅色，四周的人群不約而同發出了小小聲地輕嘆。

燈光秀開始了。

「真的跟電視上說的一樣诶，圭哥。」

南優鉉興奮地晃了晃金聖圭的手，水水的視網膜上倒映著點點粉紅色的光。

「嗯。」

金聖圭看了看南優鉉笑得燦爛的側臉，再轉頭看看此時變為粉紅色的首爾塔，從鼻腔中發出一聲慵懶簡短的鼻音。

「很好看，南小狗。」

粉紅水晶在黑曜石旁根本相形見絀阿，南優鉉。

「好看好像是用來形容人比較多吧?」

南優鉉一臉疑惑的看向金聖圭。

「哈~圭哥的語文好差。」

金聖圭聳了聳肩。

你語文才差呢!臭小子。

「圭哥，我們去買鎖吧!」

金聖圭轉向南優鉉，發現他正望著他身後喃喃自語，於是也轉頭看向自己的後方。

那是一面佈滿各種形狀五顏六色的鎖的木牆。鎖經過路燈的照耀，遠遠望去，正發出繽紛的光。

「寫下願望，然後鎖在上面。」

南優鉉拉了拉金聖圭的手，使金聖圭不得不面向總是令他心軟的向哀求的小狗狗般的小表情。

其實金聖圭對這樣的迷信最沒興趣了!

區區一個鎖就能鎖住一輩子?少騙人了!如果真能這樣，這世界上還有離婚的夫妻嗎?南優鉉你也老大不小了怎麼還相信這些東西。

儘管想說出這樣的話，儘管已經到達嘴邊了，但是在南優鉉微微下垂的眼睛和仍有一點嬰兒肥的臉頰下，所有反駁的理由全不爭氣的倉皇下肚。

看著金聖圭輕點的頭，南優鉉笑了，彎彎的雙眼和小小的虎牙，像是剛從洗衣機拿出來的白色衣服，純淨又無害。

為了這樣的笑容，就算和自己的想法背道而馳金聖圭也甘之如飴。

愛情真的是個美好又讓人無語的存在。

金聖圭搖了搖頭任由南優鉉拉著他往商店走去。

玻璃自動門打開，明亮的燈光，櫃台小姐清亮的歡迎光臨，更多的是許多的異性戀情侶，尤其是選購鎖的地方，一男一女甜蜜的拌嘴、勾手。

金聖圭有些害怕地想要抽回無奈手卻被南優鉉緊緊牽著並且小跑步的往賣鎖的地方前進。

透明的塑膠版將不同類型的鎖頭區隔開來，有普通只有單一顏色的正方形鎖頭，也有愛心形狀的、衣服形狀、小熊形狀等各式各樣可愛的圖案。

「圭哥，快選快選你要哪一個啊!」

南優鉉興奮地放開金聖圭的手，彎下身子，兩隻手各拿一個不同樣式的鎖互相比對著。

「像這種單一顏色的普通大鎖好像可以寫比較多字耶!可是愛心鎖比較適合情侶诶....诶圭哥你看這款鎖頭怎麼賣這麼貴阿，明明一點都不好看…诶哪個好呢?圭哥?.......圭哥?」

南優鉉抬起頭詢問金聖圭的意見，四處張望，卻看不見金聖圭的人影。

「圭哥?金聖圭!!!」

圭哥不見了!!!!

丟下一手的鎖頭，鎖頭碰撞到架上的撞擊聲、群眾的驚呼聲、店員小姐的叫罵聲從耳邊呼嘯而過。

金聖圭不見了!!!!

他只聽到這句句子在他的腦海中奮力叫囂。

南優鉉在商品街跑著。

假日夜晚的人潮不是普通的多，除了觀光客，更多的是手緊緊相握的情侶們。

無法從中穿越，必須繞路。可是旁邊又有其他對情侶。

雙雙入對的人潮，

人滿為患的景點，

單獨在人群中尋找愛人的南優鉉。

一開始還會出自於禮貌地說聲借過，但是在吵雜的商品街上根本無法聽見，因此到最後，南優鉉只能用肉身衝撞。

「呀!沒長眼嗎?」、「阿~擠什麼啊!!」、「真是犯病阿犯病。」….等諸如此類的叫罵不絕於耳。

南優鉉聽不見，不想聽，也無暇去聽。

腦中的叫囂太大，心臟撲通撲通跳得太強，在耳膜外圍形成堅不可摧的隔絕網。

金聖圭你在哪?

南優鉉咬著牙，任由風吹亂他整理了許久的頭髮，任由圍巾因為身體的震動而不成形狀。

四月的首爾山上還是冷冷的。

南優鉉看著從嘴中喘出的呼呼熱氣在空中變成白色。

圭哥沒戴圍巾，現在一定很冷。好不容易將圭哥的手弄暖的阿，現在一定又會凍到失去知覺的….

想到這裡南優鉉不禁加快速度一邊努力地四處張望金聖圭。

最後在商店將的盡頭，草莓攤的前面，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

「圭哥金聖圭!!!」

南優鉉對著人影大叫，看著身影慢慢轉身。

金聖圭一手拿著一杯新鮮的草莓，一手正拿著竹籤將最後一顆草莓放進嘴裡。

南優鉉跑到金聖圭面前，彎下身子，手放在膝上不停喘息。

「圭哥....呼….你….呼…為什麼突然跑走……」

金聖圭看著南優鉉頭頂上的圓圓髮旋，那頂被南優鉉又抓又吹了半小時的髮型，現在正以鳥窩的形式呈現在他的眼前。

明明就是個這樣注重衣著髮型的男人啊，此時卻如此狼狽不堪。

「…..你在找我?」

「當然，我當然找你，我多怕你會不見，」

南優鉉抬起頭，直勾勾的盯著金聖圭看。

「冷了怎麼辦，走失了怎麼辦，被別人拐走了怎麼辦，金聖圭你真是…….」

不知不覺提高了音量。

因為太過擔心所以憤怒，除了憤怒金聖圭一聲不響地離開，更生氣的是自己為什麼會因為區區那幾種鎖頭而放開金聖圭的手。

南優鉉多麼害怕以後金聖圭又會這樣一聲不響的離開他的生命裡。

「對不起，」

金聖圭還是第一次看見南優鉉這樣生氣的樣子。

那隻總是笑眼彎彎的南小狗，那棵總是用無限包容放任自己的小樹，此時正用像是在家等待晚歸丈夫的太太般的眼神看著自己，儘管生氣，但更多的，是擔憂。

「我只是突然想吃吃東西而已，然後在快點回來，沒想到人那麼多，」

金聖圭低下頭，他清楚地知道他讓眼前這個男人受苦了。

在人群中穿梭，跑了這樣長的路，只為了在茫茫人海中找尋自己的影子。

「真的，對不…..」

一陣溫暖，覆蓋頸後，接著頸側、嘴前堵住他的話，使金聖圭不自主地縮起肩膀。

他聞到屬於南優鉉的清新味道。

南優鉉正用自己最喜歡的深藍色圍巾圍著金聖圭，接著將之擁入懷中。

「沒關係，圭哥。」

南優鉉頭倚在金聖圭的肩上緩緩地說。

「下次別再突然離開了，嗯?」

萬一找不回來了，我該怎麼辦。

「嗯。」

聽到金聖圭軟軟的鼻音，南優鉉輕輕笑了一下，離開金聖圭軟軟的身體，牽起他的手。

「我們去鎖牆那邊吧!」

人群漸漸變少了，他們可以輕鬆的走到鎖牆那兒。

「可是優鉉吶，我們沒有鎖…」

金聖圭像隻土撥鼠般將半張臉縮在圍巾裡，發出悶悶的聲音，微彎的八字眉充滿愧疚。

「沒關係啊圭哥，」

南優鉉拿出他的手機，拿著剛拔下的手機殼，在金聖圭眼前晃晃。

「這上面還可以寫比較多呢!」

南優鉉邊說邊從書包裡拿出兩支奇異筆。

「以前想出道後簽名用的，現在終於派上用場了啊!」

南優鉉笑嘻嘻地看著剛將手機殼拆下的金聖圭，把一隻奇異筆遞給他。

「哥不要偷看喔。」

像是個偷偷寫情書的靦腆男孩，南優鉉屈起手臂環住手機殼和自己握著奇異筆的手。

金聖圭笑了笑，覺得這樣的南優鉉好像小孩子，頭低低的認真地在臂彎裡的手機殼上寫字，像是寫的是天大的祕密般，明明前十分鐘還像個男人般抱著自己的。

「呀!寫些什麼呢?」

金聖圭伸出頭往南優鉉的臂彎裡看。

「哥不行看，」

感覺到金聖圭探過來的頭，南優鉉立刻用手掌蓋住。

「太害羞了….」

金聖圭哈哈的笑出聲，接著用手指順了順南優鉉的被風吹亂頭髮。

「唉古~我們南小狗。」

金聖圭也埋頭寫了起來，想了心中許多美好詞彙、許多美麗的形容詞、許多被眾人傳送的華麗詩篇，卻無法明確表達對南優鉉的感情。

是情，是愛，太過真切，無法用筆墨形容。

金聖圭一直認為自己是個聰明人，但是在區區一塊手機殼前，第一次，他覺得自己是個傻子。

千言萬語，透過手指卻只有四個字:

“我喜歡你。

       ----金聖圭”

概括一切之所以有美好詞彙、美麗形容詞、偉大的愛情詩篇存在的原因，不是源於這四個字嗎?

金聖圭抬起頭看到南優鉉向他遞來的彩帶。

「拿去吧!圭哥，我剛剛從那偷來的。」

南優鉉指著在路邊賣著花束的小攤，笑笑地說。

南優鉉傾下身把他們寫好的手機殼掛在最顯眼的地方，接著拍拍塵土站了起來。

「我們回家吧，哥。」

南優鉉牽住金聖圭的手，邁開腳步。

首爾塔變成了藍色，餘光從身後往前延伸，在南優鉉的臉上呈現淡淡陰影。

「話說圭哥，你怎麼寫的那麼淺白啊!我以為圭哥會寫很多呢!」

南優鉉笑著看向金聖圭，彎彎的桃花眼水水的閃著晶瑩。

「但是我很喜歡喔!」

「囉嗦，」

金聖圭把臉埋進圍巾裡，大口大口吸著南優鉉的氣味掩示自己的彆扭。

「那你寫了什麼?」

「很淺白很淺白的東西，」

南優鉉暖暖的笑，像是充滿太陽味道的溫暖被褥。

「就是我常跟哥講的那個啊!」

金聖圭想了想，點了點頭。

也只有那一句了啊!

金聖圭看著從鼻腔中呼出的白霧在空氣中消逝。

「優鉉吶，下次我們去買一樣的手機殼吧!」

他輕輕的說道。

**

一白一紫的手機殼在風中晃動，撞在一起發出喀拉喀拉的聲音。

在寫著我喜歡你的紫色手機殼旁的白色手機殼在黑暗中格外顯眼。

“我愛你比你想像中的多更多，金聖圭。

   ----南優鉉”

上面這樣寫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