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22
有多少重要訊息在我們的忽略下變得無法挽回，進而像場風暴般越演越烈？比如掉在提包破洞內襯下的結婚戒指，比如一句不經意卻殺傷力十足的玩笑話，比如現在正躺在金聖圭書包裡、不停閃爍著訊息燈的手機。
和別人談話時金聖圭有將手機設定成靜音模式的習慣，出自於禮貌，出自於對談話者的尊重，況且現在坐在他面前的是——李浩沅。
那個釜山男子，那片暖洋洋沙灘，那個他曾經愛的深沉又慘痛離去，那個在午夜夢迴之際踩著點點足跡造訪夢中又沿著原本足跡離去的幻影，那個他想忘也忘不掉，那顆所有問題和矛盾的核心。
在充滿咖啡香氣的玻璃咖啡店裡，在播著輕快旋律的爵士樂的角落座位上，此時金聖圭的心情和旋律大相逕庭。
心亂如麻。
真的心亂如麻。
金聖圭看著坐在他對面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
那張臉曾伴著他晨起至入眠，曾對著他許下微不足道的誓言，曾被他的雙眼凝望，從一個夏季到另一個夏季。
曾經曾經，那些該死的嘴邊空氣。
金聖圭抬起頭看向前方嘴角上揚的男人。
時間到底會將人類改變到什麼樣的程度？
許久不見怎麼感覺那麼遙遠？
李浩沅是個即將展開巡迴的當紅歌手，而金聖圭只不過是巷子盡頭的一家小小酒吧的小小主人。
一個備受矚目，一個無名小卒。
李浩沅穿著淡藍色的襯衫，衣袖整齊的捲到手腕上，比以往更結實的手臂輕輕地放下桌上，在昏黃燈光的照耀下，閃著點點金光。比以往更精瘦的臉龐，小巧的似乎能一手蓋住。以往總是隔在厚厚鏡片的圓圓雙眼，現在被深黑色的墨鏡覆蓋，無法看清。
以往以往，該死的記憶猶新。
金聖圭從墨色鏡片中看見徬徨不安卻假裝鎮定的自己。
可笑的不知所措。
「圭哥……」
李浩沅微微一笑，漂亮的手指取下墨鏡，濃眉雙眼像是撥開烏雲的太陽。因為動作而輕微搖晃的白金色柔軟髮絲，讓金聖圭想起薑餅屋上的雪白糖粉。
「好久不見了。」
他咧開嘴，露出好看的潔白牙齒，讓他不禁想起海邊的溫柔沙灘。海鷗輕輕拍動雙翅，在碧海與藍天交界。
儘管時間潮水沖走當年的留下足印的沙灘，用新的沙土將之掩埋，但本質仍是一樣的，一樣是那暖暖沙灘上的金黃色沙子。
儘管鎂光燈、化妝師、公司的包裝下顯得高不可攀的idol李浩沅，在金聖圭面前還是那位笑得燦爛、隨著炎炎夏季的薰風和潮濕闖進White night大門的釜山少年。
「嗯…」
想過許多重逢情節，憤怒的、難過的、視而不見的。
以為會椎心刺痛，沒想到處之淡然。
「好久不見了…浩沅吶～」
金聖圭微微上揚了嘴角。
這樣像遇到老朋友而不是遇到舊情人的應對方式，是不是表示已經完全放下了？
此時的音樂似乎沒那麼惱人了。
「最近過得好嗎？」
浩沅啜了一口咖啡，因為苦澀味皺起了眉頭。
「嗯。老樣子。」
金聖圭低著頭用攪拌匙畫著樹葉圖案拉花的輪廓。
「你呢？」
「嗯...」
李浩沅頓了頓。
「很想你．．．」
金聖圭停下畫著輪廓的攪拌匙，接著繼續攪動，最終將白色的樹葉形成了和咖啡色相間的渾沌漩渦。
沉默蔓延。
只剩薩克斯風的音符在空氣中跑跳。
很想你．．．．
其實之前的我也是．．．．
「哥還記得我們的約定吧？」
李浩沅打破沉默，直視著金聖圭的眼光澄澈。
「要在第一場巡迴舞台上公開我們身分的約定。」
「．．．．．．」
金聖圭怎麼可能會忘記，在那煙火餘韻的夜晚，他們手牽手許下的諾言。
當時的他們太平凡、太平凡，不知道什麼是未來的恐懼。
當時的他們只知道，因為喜歡所以喜歡，因為愛所以愛。
當時的金聖圭還一度覺得李浩沅不可能走向歌手這一條路，他們不會分開，他們會肩併著肩，手牽著手，在White night裡和他們二樓的小公寓裡，共度餘生。
沒想到之後的走向會出乎意料。
李浩沅成為了歌手，他們分開，有了一段音訊全無的空白。
空白就是空白了。
就像張已經改好分數的考卷，就算將正確答案填入空格中，零分就是零分。
「所以我這次來，是拿這個給哥的。」
李浩沅從他的紫色背包裡拿出兩張ＶＩＰ票。
「一張給哥，一張給東雨哥的。」
他將票放置桌上輕輕的推向金聖圭。
金黃色的入場票，邊緣還畫著美麗的圖案。
上面寫著：The first step----李浩沅HOYA首次巡迴演場會
不知道是正中央的ＶＩＰ三個大寫的英文字母太過沉重還是金黃的底色太過刺眼，
金聖圭無力的閉上眼睛。
有多少女孩渴求著這張票，多少年輕貌美的女明星想靠各種關係得到這張黃金彩卷。
和漂亮的女孩交往，這才是李浩沅應走的路。
跟他在一起，是不會有美滿結局的。
「……我不能收……」
金聖圭將票推還給李浩沅。
「太貴重了。」
拿不起也放不下。
「收下吧……」
李浩沅握住金聖圭的手，將票放進他的手裡。
「難道哥想食言嗎？」
眉頭微皺，一臉不解的樣子倒是和以前很像。
「還是說……」
「哥你有其他人了？」
金聖圭怔了怔，急忙轉身將票收進書包裡。
不能讓李浩沅看到他此刻的表情。
像是被抓到做壞事的小孩，不知所措的表情。
的確，他們當時的確沒有說像『分手吧』這一類的話。
以情場規則精確的說，金聖圭是劈腿了。
金聖圭將票收進書包裡，終於發現到因為來電而發亮的手機。
亮白色的燈光穿過金聖圭的瞳孔，沿著血液，溫暖了心。
『南小狗』
手機螢幕這樣顯示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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